历史是一条长河，上溯2000多年，正是汉武帝元鼎四年。

这年秋收之后，汉天子刘彻的船队由黄河河口进入汾河，来到河东汾阴（今山西省万荣县）祭祀后土。答谢完大地之母，刘彻乘楼船泛舟汾水，饮宴中流，忽得南征将士捷报，正与群臣欢饮的刘彻于甲板上起身，仰望长空雁阵南飞、白云秋风，远眺汾河两岸草木葳蕤、菊蕊流金，置身烟波浩渺、白浪滔滔的汾水之上，感慨系之，把酒而歌，作《秋风辞》：“……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越是面对浩大的流水，越是容易使人联想到光阴易逝、一去不返，与中华文明的历史长河浑然一体、滚滚向前的浩荡汾水，让建立了千秋功业并称“秦皇汉武”的一代雄主悲欣交集、感慨万千。

汾者，大也。然而汾河不仅仅是水量丰沛、风景秀丽，“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她对华北大地和生息于其上的各族人民有上善之德，承载着自上古以来中华历朝历代的功过得失，在航运、水利、农业、生态诸方面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历史地位。

汾河，古称汾，又称汾水，是黄河的第二大支流。《山海经》载：“管涔之山，汾水出焉。”汾河宽容博大、兼收并蓄，干流自源头到入黄口，沿途接纳百余条大小支流，曲折奋进千里途中，又有七条大泉作为主要补给源。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母亲河古老的地理人文特征，塑造了山西人憨厚、诚信、坚韧、创新、图强的品格。

汾水自远古洪荒时期就在黄土高原上奔流，滋润了华北大地，养育了三晋文明和生灵，作为中国古代文明的发祥地之一，汾河的每一朵浪花都是一个美丽的传说，承载着中华文化古老而优良的传统，百条支流就有百个传说，每一眼泉水都有动人的故事。因开渠引水灌田被当地人民于兰村泉下游修祠纪念的窦大夫；晋祠难老泉马鞭抽水的传说、傅山题写的“难老”匾额；“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汾酒酿酒水源郭庄泉；体现千年农业灌溉史和洪洞人性格的广胜寺霍泉“分水亭”；姑射山麓相传西晋时金龙转世而成的龙子祠泉等，如同银河里的群星，共同构成汾河光芒璀璨的文化图像。

汾水一路南流，过霍山而出，冲积出广袤的平原，使晋南的两块盆地与陕西关中连成发祥了中华农业文明的巨大产粮区，黄河“一衣带水”滋润着晋陕东西两岸。有遗址可以证明，尧舜禹的部落都是以这片河谷盆地为国中之国，一直在这片丰饶的平原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尧都平阳所在的临汾市，体现华夏文明原初民主时代的“尧天舜日”公天下的尧庙，是中华文明在人类文明史上处先导地位的闪光印证。

汾河流域自古生态环境甚佳，山清水秀、植被丰茂，两岸奇花异草、佳木奇材漫山遍野，而也正是因珍奇而招祸。汾河流域生态的破坏自唐中叶始，因为山西与京都一河之隔，渭水、黄河、汾水漕运便利，吕梁山便成为采伐木材的重灾区。大量木材从支流漂入汾河，再结成筏排顺汾河而下，入黄河。经数代，致使青山变成了荒山，汾河水量大减。到了明代，汾河上只能“秋夏置船，冬春以土桥为渡”……一度，由于追求经济的粗放式发展，汾河几乎成了排污渠。直到党中央提出“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努力建设美丽中国，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后，这种状况才逐步得以改善。

对于山西来说，晋境地图如一片桐叶，汾河是其主叶脉，叶脉水丰而叶绿，叶脉水枯而叶黄，汾河流域生态综合治理至关重要。如今，山西构建了省、市、县、乡、村五级河长体系，71个水质自动监测站分布于7个流域……经过从源头治理、全流域治理，百条支流和供水泉源都重新焕发了活力，汾河重现水草丰美、水质清冽，山西成为“华北水塔”。把清澈的汾水注入黄河，让黄河的泥沙减少、清波荡漾，呈现出河清海晏的盛世美景。

“清凌凌的水来，蓝莹莹的天，小芹我洗衣裳，来到河边……”歌唱家郭兰英在歌剧《小二黑结婚》里唱出了小芹内心的喜悦，也唱出了山西的美好风光。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的插曲“你看那汾河的水呀，哗啦啦啦流过我的小村旁……”更是把山西母亲河的美景唱遍祖国大江南北。那么在新时代，这块被汾河滋养着的土地上，人居环境如何呢？

这么说吧，如今在山西太原买房，有一个地带人们不必对方位的选择过多纠结，那就是住在滨河东路还是滨河西路。住滨河东路，可以眺望河西汾河碧波之外苍茫青翠的远山；住滨河西路，可以领略玉带般的河水环绕、各种花树掩映中的城市景观。而无论住在东路还是西路，白天如果天气晴朗，看到的都是浩浩汤汤、潮平岸阔的汾河水“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河上星罗棋布的绿洲上，百鸟翔集，锦鲤跳跃，“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若是阴雨天，则又有另一番烟雨锁河、水鸟低掠、白浪滚滚的诗意。夜晚，华灯初上，汾河上的10多座具有现代设计感的大桥或人行天桥灯光效果打开，则虹桥卧波、七彩流光，让人流连忘返；倘若是在农历十五前后的晴朗夜晚，更是“皓月千里，浮光跃金”，人们在广场上唱歌跳舞，丝竹谈笑，此乐何极！

新时代的太原人，对汾河尤其爱得深沉。太原汾河景区的这条绿色生态景观长廊有60公里，是全国最长的城市公园。汾河在太原境内有9条支流，其中以对角线贯穿市区的几条沙河，两岸都建设成了景观快速路，无论住在太原的哪个角落，驱车10多分钟就能到达汾河景区。不过，要说汾河长廊最吸引人的去处，还是掩映在绿荫中的山西省图书馆、博物馆、科技馆、大剧院……这里是人们感悟山西悠久的历史文明和传统文化的地方。晋阳古韵，汾河新景，太原人幸福地生活在自然、人文、城市和谐的环境之中。

不仅仅是太原，汾河全长近千公里，流经山西6个地市和29个县区，流域面积达4万平方公里，不仅汾河流经的城市两岸生态环境优美，全流域近百条支流也都经过了山水林田湖草一体化保护和修复，水草丰茂、天蓝水碧、鸟语花香、风光旖旎。

（李骏虎 作者系山西省纪委监委特约监察员、山西省作家协会驻会副主席）